【序】
“为什么是红色？”
艾瑞斯的询问让巴里停下了手中整理的动作：“你说什么？”
“我说你的制服，为什么要选红色？”喝了一口手中冰美式，艾瑞斯摇了摇头，企图让连续加班5天的脑子能清醒一点：“使用黄色我能想通，毕竟闪电嘛，肉眼可见的就是黄色；但制服的整体为什么是红色？闪电和红色有什么关系？”
“唔……我也不知道。”彼时的巴里刚刚成为闪电侠不久，对于记者的那些稀奇古怪的问题还没有应付的经验：“也许是红色和黄色……很配？”
庆幸那个时候他还没有一位长期在宇宙出差的朋友，否则他可能会收获一堆或莫名、或惊恐的表情。
“嗯哼，我居然不知道你大学还有选修美术相关的课程。”
“拜托，艾瑞斯，我真的只是觉得这样很好看，你不能……”在伶牙俐齿的小青梅面前，嘴笨貌似已经成为了巴里的标签之一：“你不能让我像写毕业论文一样给你列出个一二三来，况且这可能只是一个无意识的行为！”
“‘无意识的行为’。”如果无视掉眼睛下面浓厚的黑眼圈，记者的眼光依旧犀利：“你最好真的是这样想的。”
这下傻子都听出对方话里有话了。
“什么意思？”
将咖啡放到一旁的桌子上，艾瑞斯双手合十放在架着的腿上，一个从回收站拿回来的二手吧台椅硬是被她坐出了老板椅的感觉：“你成为超人类后血还是红的吧？”
“当然，我只是速度变快了，又不是被基因改造……你怎么会问这么奇怪的问题？”
“对啊，你血还是红色，所以选一件同色系的制服，就不容易被发现受伤了。”
“……”这下巴里也被对方的话吓了一跳：“不，我完全没这么想过，这真的只是这样搭配好看而已！不如说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对于反应强烈的发小，艾瑞斯倒只是淡定的耸了耸肩：“别紧张巴里，这只是我的一个猜测而已，你不是这样想的就行。”
“你这个猜测真的太、太、太……恶心？这听上去简直让我感觉自己像一个受虐狂！？”
“哦，别那么大的反应；都说了只是猜测，你又不是这么想的。”
感觉即使灌下满满一杯咖啡也无法让她的精神振作那么一丁点，艾瑞斯干脆起身拿起放在桌上的外套准备撤退：“行了，你就慢慢捣鼓你的战衣吧，我要回去补一个超长的觉了……你懂得，非急事不要打扰哦。”
巴里虽然还在为对方的无端猜测而感到生气，但看到对方脸上少见的、怎么也藏不住的疲态时，还是忍不住上前关心道：“你现在看起来像是随时要倒下一样，真的不需要我送你回去吗？”
“不需要，又不是小孩子了，只是回个家而已，谁还需要家人的接送。”再次拒绝巴里的提议，艾瑞斯踩着那双5厘米的‘战靴’向门外走去。
而她身后的巴里听到对方依旧将自己称呼为家人时，心里即感到高兴、又有些失落。
在艾瑞斯开门即将走出公寓时，她回头再次严厉的嘱咐道：“巴里，你一个人搬出来住已经够让我和乔担心了，要不是你近乎固执的坚持，我相信乔根本不会同意这个荒唐的决定；所以千万、千万、千万不要试图在我们面前隐藏你受到的伤害！记住我们是能给你鼓励和安慰的家人，而不是什么负担。”
直到房门关上，巴里依旧被对方刚刚的话所震撼；一秒就能‘环游’世界的速跑者像被什么强效强力胶黏住般在那里坐了一个下午。
“艾瑞斯的这句话对我非常重要，对于一个从小失去父母的孩子来说，这句话比世界上任何珍宝都要可贵，它应该在艾伦家如同精神世界的传家宝般一代代的传承下去……”仿佛被记忆里那个平凡却温暖的下午所感染，巴里这段时间已经习惯向下的嘴角难得上扬，露出了久违的属于中心城守护者的笑容，这让禁闭室外的灯侠眼眶涌上一阵莫名的热意。
但这让他怀念的笑容还没来得及完全展开，便夭折在下一个转折里。
“但我居然忘了告诉哈尔……直到他在我的怀里停止了呼吸。”
脑海中不知道第多少次回忆起那绝望的瞬间，那伴随记忆而来的疼痛居然已经让巴里有些麻木；看着光幕外那位最伟大的灯侠，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哦，我忘了你才是‘正牌’的哈尔·乔丹，而那个孩子……那个孩子一直用的是你的名字，但还是请允许我叫他小哈尔吧。”
“毕竟他死的时候还没有成年。”
即使巴里笑着，哈尔却仿佛看到对方的内心正在逐渐崩溃。
他想说些什么去安慰自己曾经的搭档，但想到造成这一切操蛋事情的原因，嘴巴张合几次，那套向来能言善辩的语言系统现在却连简单的拟声词都发不出来。
巴里颓坐在禁闭室里，那双以往被爱人赞颂了千万遍的蓝眼此时却仿佛千年寒冰，里面再也没有往日的星光；他看出了灯侠此时的窘迫，眼光右移，原谅他没有一丝上前宽慰的想法。
“哈尔，我从来没有觉得到今天为止所发生的一切都是你的错，所以你根本不需要道歉。”速跑者只是阐述内心的真实想法，而不是违心的安慰：“不如说我反而应该对你说一句感谢；毕竟没有你之前英勇无畏的牺牲，我们都会死在终夜里，小哈尔也可能根本不会诞生……是你拯救了这个世界、也拯救了我和小哈尔，谢谢你。”
当巴里说没有责怪自己时，光幕外的灯侠蓦然抬起头来，那异常火热的目光看向那个被困在禁闭室里的男人，同时伴随内心涌上的莫名狂喜；而当听到对方后面的那些话后，重燃的希望被浇灭，对方的一词一句仿佛幻化成一双巨手揉捏着他的心脏，将那短暂出现的欢喜转变为了绝望。
他当然听出对方话语里的真情实意——无论是第一句，还是最后一句；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让他更加难过。
特别是最后的那句‘谢谢你’，就是对他宣判死刑的诏书。
巴里歪头看着那个兀自难过的男人，似乎不太明白对方为什么要露出如此绝望的姿态——此时他俩的身份像是做了个对调，他是前来了解情况的审讯官，而灯侠才是那个被关在禁闭室里的囚徒。
他觉得可能是刚刚自己没有表达清楚才让对方如此难过，冰蓝的眼珠转了转，却依旧没办法想出一个比刚才那段发言更加诚恳的话语；再三思索无果后，他也决定放弃再次解释的打算。
那可是最伟大的灯侠，他能自己调节好自己的。
怀抱着这样的想法，巴里重新将话题引回到最开始那场回忆。
“艾瑞斯其实说的很对，红色的制服可能会隐藏穿戴者的伤亡情况，毕竟它和血是一个颜色。”
缓缓从座椅上站起，巴里感觉自己许久未动的骨头正在咔咔作响。
“所以那孩子第一次被晶体刺伤时，我居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忽略掉僵化关节带来的异样，巴里一步一步、缓慢且坚定的向哈尔走去。
“每一次停下，他身上的刺在他身体上的晶体就越多、他留的血就越多，而我当时考虑的居然还是怎么制止他……我甚至没有问他一句疼不疼。”
脚步停在了光幕前，那道深红色的半透明光墙隔绝了两人的接触，却隔不开两人眼神中共有的悲伤。
哈尔看到坚硬的冰川被融化，它们慢慢消融化成一滩清水聚集在眼底，随着那汪清水的越来越多，一滴泪水从眼眶滑落。
“哈尔，你说那个孩子……我们的孩子，他制作了一件纯红色的制服，是不想被我们发现他受的‘伤’吗？”
【1】
“为了时间线的安全，联盟将暂时负责起监督你的责任，闪电侠。”
刚一进入瞭望塔，巴里就看到了面容严肃的联盟主席，对于对方的话语里要限制自己行为的举措，他只是愣了愣，然后坦然的点了点头：“好吧，我想我们想到一块儿去了……只不过我原本只想过来做个报告，能这么快得到结果还真是意料之外。”
“这不是最后的结果，巴里。”背对着身后的联盟成员，超人严肃的表情变得柔和：“我们知道你度过了非常糟糕的一天，我们很高兴你再次能回到这里……但很抱歉，为了世界的安全，我们得暂时将你……”
请原谅以超人的道德素质，他实在很难对一位刚失去孩子的父亲说出那些伤人的话语——我们因为担心你犯下和你孩子一样的错误而不得不监禁你……即使你就是因为阻止他犯错才失去他的。
这对任何一个人都太难接受了，不是吗？
但他不得不这样做。
万幸的是，感谢联盟还有一位神奇女侠，在男孩们都手足无措的时候，英勇的天堂岛战士总会站出来帮助他们。
接过超人的话题，神奇女侠大步上前，揽过小红人的肩膀，两人并肩向紧闭室的方向走去：“来吧，巴里，我带你到禁闭室去；放心，我们已经将那里布置妥当，保证让你在里面过的如同自己家一样。”
“自己家的话应该可以自由进出？”
“哦，抱歉，只有这个不行……可能要等到联盟会议召开后，我们得出一个结果后才行；我保证会非常快。”
“没事的公主，我早就习惯了，不如说这才符合我记忆里联盟的办事效率……”
随着两人声音的逐渐远去，聚集在传送室里的大家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严肃气氛的消散，人群里传出一些细碎的讨论声。
“感恩神奇女侠，话说灯侠今天不在吗？”
“不知道你问的是哪一个，如果是指群体的话，前面不就站了一排嘛。”
“唯独差了最重要的那一个？”
“也许吧……”
拦下即将暴起的盖，超人恢复了最开始的一脸严肃：“好了，神奇女侠已经将闪电侠送去了监禁室，大家可以去做自己的事了，但记得千万不要错过下周二的会议。”
虽然蓝大个是联盟里公认的老好人，但严肃的超人还是非常具有威严的。
这一点从不到一分钟就清空的传送室就可以看出来。
等众人散去，压抑许久的盖终于忍不住怒吼出声：“我们要监禁他的伴侣！在他孩子死后！我以为不让哈尔参与应该是整个联盟的共识！”
“这的确是我们的共识。”超人再次代表联盟表明立场：“但联盟现在人数众多，你不能指望他们每个人都能第一时间知道联盟的决定。”
“那他们刚才是什么意思！？”显然，超人的解释并没有平息灯侠的怒火：“他们问哈尔在哪里？难道他们指望哈尔亲手把自己伴侣送进禁闭室吗！？”
其余灯侠虽然没有表现盖那么暴躁，但从面罩下紧绷的下颌线来看，他们和盖的想法一致。
甚至灯侠里唯一的女性都已经眉头紧锁，表情是少有的难看。
“哦不，我们当然不会这么做，这太没有人性了！我们之前不让哈尔知道这件事不就是为了避免这个情况的发生吗？”超人为现在这场争论感到难得头痛——这种状况一般只会出现在赶稿期的克拉克身上。
就在他思索怎么才能结束这场无意义的争论时，联盟顾问带着他特有的阴暗语调走进了传送室：“巴里现在可不是哈尔的伴侣。”
不知道一直待在控制室的蝙蝠侠为何而来，但对方的话显然为盖的怒火浇上了一盆汽油。
“你是说巴里现在不是哈尔的伴侣了，他就可以亲手逮捕对方！？你认真的！？他俩现在还是法律意义上的夫妻！有结婚证的那种！他们两个之间甚至还有一个孩子！”
“那个结婚证是怎么来的你我都清楚，当事人其中一方都不在所办理的结婚证有多少效用需要我提醒你吗？”并没有被对方激烈的情绪所影响，蝙蝠侠的声音保持着一如既往的冷静：“特别是现在他们其中一方完全没有记忆的情况下，这场婚姻还有继续维持下去的必要吗？”
超人痛苦的将脸埋进手里——没在帮忙，蝙蝠！没在帮忙！
这下，盖彻底愤怒了。
“哈！？你现在是干什么！你在用否定他们婚姻的方式来否定他们之间的感情吗！？”无视蝙蝠侠周身的威压，盖大步冲到对方面前，表情恶狠的仿佛想撕碎对方：“我们所有人都知道在那件事发生前他们已经快走到结婚那一步了！我们甚至开始商量结婚礼要送什么！你怎么敢用这些来否定他们之间的感情！”
看着两人攥紧的拳头，超人和其他灯侠急忙上前想将他们隔开：“你们都冷静一点！盖，你知道蝙蝠不是那个意思！布鲁斯，你也少说几句！”
“我只是在阐述事实。”对于灯侠的愤怒，蝙蝠侠继续面不改色的说。
“事实就是要是没有那场操蛋的事情，他两早就结婚了！他们的孩子会在父母的期盼下出生！他们会共同养育他，不会让他在未成年之前就这样悲惨的死去！”
“……”
传送室骤然安静了下来，因为盖所说的那个美好未来、也因为截然相反的现实。
“你说的对，这场虚假婚姻里唯一真实的就是那个孩子。”属于蝙蝠侠的犀利目光从面前众人身上扫过，即使隔着纯白的护目镜，众人却依然可以感受到里面的寒意：“所以你们打算瞒着他多久？”
“你们打算多久让他知道失去了自己孩子的事实？”
【2】
“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不曾看见光明。”
两人进入了禁闭室，戴安娜收回放在对方肩膀上的手，来到控制台前；恍惚中她好像听到巴里说了些什么，但当时专注于控制台的她没有听清。
“什么？抱歉，我刚刚在研究这些按钮。”
看着戴安娜面脸上的笑容，巴里默不作声的盯了一会儿，就在戴安娜被盯的有些不自在时，他才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笑着解释道：“这是我之前看书时看到的一句话，貌似出自一位女作家之手，感觉得写的挺好的。”
“哦，你说这首诗吗？这是艾米莉·狄金森的诗歌，诗歌名字就是《如果我不曾见过太阳(Had I not seen the Sun)》。”戴安娜一边将心跳检测仪为巴里带上，一边重新调整着禁闭室里的一些特别设置：“我也非常喜欢这句话，毕竟在之前的某段时间里，我觉得它说的完全就是我的处境。”
将数值调整好，戴安娜拍了拍巴里的肩膀说：“好了，都调整好了；我把光幕设定成了单向透明的模式，外面看不到里面的情况，只有获得你同意后，他们才拥有看到禁闭室里面的权限……当然，我想你应该知道蝙蝠侠和超人他们可是拥有瞭望塔的“万能钥匙”。”说着她朝对方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
对于戴安娜话里的意思，巴里当然明白。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还有这个特权：“我以为我会享受到和其他‘罪犯’一样的待遇，结果没想到还有特别优待……话说其他联盟成员同意这个措施吗？”
“你不是罪犯，巴里。”不希望对方这么形容自己，戴安娜看着巴里的表情严肃又认真：“你是拯救了这个时间线的英雄，我们从来没有把你当成过罪犯。”
“……我知道的公主，只是开个玩笑；当你说有将禁闭室重新布置过时，我就知道这里面有你们的努力争取……我真的很感谢你们。”安抚的拍拍对方握住自己的手，巴里感动的说：“我只是担心联盟的其他人会不会不满这个决定……我不希望你们因为这些小事而和其他人争吵。”
“这不是小事巴里。”巴里真不愧是‘联盟良心’，而戴安娜身为一个战士的正义感是不会让他因为那些莫须有的猜测遭受任何委屈：“我本身就不赞同他们的做法，要不是卡尔和布鲁斯在一旁拦着，即使炸了这个瞭望塔他们也别想通过这个提议！”
听着戴安娜难得带着些孩子气的话语，在那件事发生后，巴里第一次感觉到丝丝温暖：“虽然瞭望塔一年平均损毁三次，但要是这个损毁出自联盟元老之手的话，我想布鲁斯真的会气炸的。”
“对的，所以我没有这么做。”像是预料到他的回答般，戴安娜眨了眨眼：“既然我做出了让步，那他们同样得做出一些让步，这才公平不是吗？”
巴里失笑，对天堂岛公主的话表示了赞同。
在巴里进入禁闭室后，戴安娜并没有立马打开光幕。
“巴里，我之所以不支持他们监禁你的做法，并不单单只是因为你刚刚失去了一个孩子……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我不相信你会那么做。”纤细的手指在启动的按钮上转了几转，但始终没有按下去的打算：“所以，我真的很高兴看到你出现在瞭望塔上……不是他们去找你，而是你自己出现。”
在禁闭室里找到一个看上去很舒适的单人沙发坐下，巴里望着戴安娜的表情充满着感激：“我很感谢你的信任，公主，很庆幸我当时直接来瞭望塔的这个决定，没有辜负你的信任。”
巴里的笑容一如往昔，但戴安娜却看到了那隐藏在笑容之下的绝望。
一如曾经那个放弃了唯一愿望的自己。
“巴里，我曾经和你做出过一样艰难的决定——必须在世界和爱人之间做一个选择；这个做决定的过程非常困难、甚至后面也会懊悔当时自己所做的决定，但史蒂夫他……是他鼓励我、让我有勇气坚持自己的选择。”说到最后，戴安娜的声音隐隐约约竟有些哽塞，但面上却挂着一道充满怀念的笑容：“那一段时间真的非常快乐，你知道吗巴里？那种失而复得的感觉，比相遇更让人记忆深刻……”
巴里当然知道这种感觉。
毕竟说起失而复得，哪儿有死去的爱人重新回到自己身边更能诠释这个词语的含义呢？
“你有没有觉得有点诡异？”
“你是指什么？”
“哈尔啊，他一直在对着空气笑！”
“……所以？”
看着凯特琳夸张的表情，巴里表情古怪——他有些不确定这位好姑娘脸上表现出的是惊恐还是惊喜。
“好吧，我是说鉴于他是你的儿子这件事，你觉得他有没有可能、大概、也许……也有什么超能力？比如能看到鬼魂？”被孩子的爸爸盯得有些不自在，凯特琳摊手解释道。
而对于好友的猜测，巴里表示早有预感：“首先，我的能力是神速力，鉴于他另一个父亲是一位抛开戒指就是个完完全全的普通人，我并不觉得他会遗传什么超出这神速力以外的莫名其妙的能力；第二……”巴里深呼吸几次，最后还是没控制住自己的音量：“他才两岁！一个想象力最丰富的年纪！就算哪天对着汽车说‘hello’我都觉得可以理解……甚至有点可爱，而你为什么要去揣测他为什么对空气笑这件事！”
凯特琳摸了摸鼻子，决定将‘准备带哈尔到实验室做一个彻底检查’的提议吞回肚子里。
并且短期内不打算刺激这位有点神经敏感的单亲爸爸。
但她不说，不代表其他人也不会说。
在一旁听完两人对话的艾瑞斯回想起上次过来时看到的场景：“他的确有对着空气说话。”
“这很可爱，所以呢？”
好的，现在单亲爸爸的火力输出调转方向了。
“所以我觉得你还是应该关注一下这个现象，而不是像个护仔的母鸡般把所有对你孩子不利的负面消息都怼回去。”
握紧手中的杯子，凯特琳准备从这场名为‘家庭’的战场里撤退。
“我很关注哈尔的成长！他可是我生……你们都知道他是怎么来的！我不可能不关注他！”
被触及了逆鳞，巴里陡然升高的音调吸引了在场所有注意。
“巴里，冷静一点。”将手中的果汁杯放到一边，艾瑞斯走到对方身边：“我们都知道他是怎么来的，来自蓝灯的馈赠，当时我们还在产房外等你。”
她小心翼翼的揽上对方的肩膀，没有被拒绝的意思，才放心的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我知道你很担心他，我们也一样不是吗？我还是这个小家伙的姑姑，你还记得吗？我们都一样关心他。”感受到巴里的情绪已经渐渐平稳了下来，艾瑞斯继续说道：“正因为我们都很关心他，所以才更希望你能重视他现在所表现出来的问题……哈尔的情况比较特殊，他的诞生可以用奇迹来形容，但‘奇迹’也就意味着没有先例，在他成长过程中可能出现任何我们意料之外的情况，我们都得有所准备。”
巴里当然明白艾瑞斯的意思——事实上就是因为现实和理想的差距，才让他这么暴躁。
中心城的鉴证官是一个好说话的甜心，但哈尔的父亲不是。
“比起那些可能会让我心脏猝停的意外，我更希望他能有一个普通、快乐的童年。”制止了艾瑞斯想开口的话，巴里蔚蓝的眼眸里充满着对未来的向往：“他不需要顾虑他两位父母的身份、不需要有多好的成绩、甚至不需要有多么高尚的品德——当然，我不会让他堕落成罪犯的，这永远不可能；他只要像个普通的孩子，我会陪着他一起完成人生中的第一次，第一次外出、第一次购物、第一次上学、第一次踢球……无论是难过和高兴，我都会陪着他一起经历…直到他不再需要我为止。”说到最后，巴里看到现在还躺在摇篮咿呀傻乐的孩子中可能会在未来的某一天离开自己，声音中就不自觉的带上了一点委屈。
听着巴里的描述，这位在行业内向来以毒舌著称的女魔头都不自觉柔软了下来：“哦，这小家伙让我们的中心城守护者变成了一个傻瓜爸爸。”
周围人看着两人相互依偎着站在摇篮前的身影，那温馨的氛围让原本还担心他们是不是吵架了的众人都放下了心，转头继续和身边人进行之前的交流。
就连已经快走到二人身后的乔也被之前的谈话对象拉走。
“他可是闪电侠和绿灯侠的孩子，相信他吧！在两个英雄城市的守护下，他会有全世界最幸福的童年。”
然而他甚至没有一个完整的童年。
巴里垂下眼眸，将所有的悲伤都掩盖在那金色的睫毛之下。
身边戴安娜依旧诉说着美好的往事，巴里的视线四处飘忽，最终定格在了一处普普通通的金属墙壁上。
……说起来，他是什么时候发现情况不对的呢？
抱起刚刚放学的小孩，巴里一眼就看到了对方手肘处的擦伤，皱起了眉：“哈尔，你是不是在学校被人欺负了？”
小孩将脸埋进自家爸爸的颈窝，声音有些闷声闷气的：“……没有。”
“爸爸教过你不许撒谎哦。”
“……”小孩转了转头，柔软的浅棕色头发扫过颈间的肌肤，让巴里感觉痒痒的。
巴里感觉得到自己小孩的纠结，他拍了拍对方的背部，语气温和的说：“哈尔，小时候有很多事情没法自己解决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正是因为这样，才有我们大人存在的意义。”感觉颈部肌肤被小孩柔软的棕发轻轻蹭了蹭，巴里忍不住笑着说了一句痒；等还在怀中扭动的孩子逐渐安静下来后，他才拍了拍对方的屁股，以示“惩罚”。
但从颈间传出的笑声就知道对方并没有被这个“惩罚”吓到。
在父子俩打打闹闹间，已经走到了自家大门前；刚一进门，脸上还贴着创可贴的小孩随性的将书包往客厅一丢，便兴冲冲的冲上了2楼的卧室。
目睹了小哈尔一整套干净利落的动作后，巴里摇了摇头，不放心的嘱咐道：“小心点！别磕着了！”
等他催动神速力将即将从书包里掉出的课本放回书包，再将书包放到沙发后，才听到楼上传来小孩的回答：“知道啦！”
等巴里来到厨房开始准备今天父子两人的晚餐时，他还是没有等到小哈尔的回答。
原本想等今晚小孩睡觉前的睡前故事时间再问问，所以对于晚饭时小哈尔主动提起这件事时让他吓了一跳。
“为什么表现的这么惊讶？这不是你想要知道的吗？巴里。”
与那双比自己颜色更深一点的蓝眼对视，神速力者的惊讶只出现了短短一瞬；吞下叉子上的肉丸，巴里扬了扬眉毛，语气里带着疑问：“但你不是不想说吗？我还在纠结用什么来让你开口，结果这次这么自觉。”
听了巴里的话，小哈尔顿时觉得自己仿佛错过了一个亿。
他眼含恳求的看着自己爸爸，企图通过那双被旁人称赞的蓝眼让对方失忆：“爸爸，其实你什么都没听到的对吧？所以你现在打算用什么来交换我的秘密呢？”
“那你想要什么？”
面对监护人的询问，还藏不住心事的孩子几乎立刻兴奋的吼出：“瞭望塔！我想上瞭望塔去玩！”
看着眼睛里都在冒星星的小孩，巴里开始怀疑这个和他父亲一样的、向来大大咧咧的孩子究竟是怎么将那些秘密隐藏到他上小学的。
‘难道我平常忽略了很多细节？’中心城向来以细心著称的鉴证官开始陷入了自我怀疑。
“瞭望塔不行，那里平时都很忙，而且上面很多英雄都不认识你。”无视掉小孩骤然垮下的小脸，巴里再次从盘子里叉起一个丸子继续说：“但你可以去泰坦，巴特可以看着你，我想其他的小孩儿应该会非常欢迎你的到来。”
“好耶！”
等小哈尔兴奋完后重新坐回餐桌前，巴里才慢悠悠的问道：“好了，交易达成！现在该你说了。”
“……说什么？”
小孩歪歪头，企图靠卖萌蒙混过关。
“提醒你一下，我们的交易还没有完成，随时可以取消哦。”巴里可不吃那一套，摇了摇手中的刀叉，他满意的看到小孩瞬间垮下去的肩膀：“来吧，再给你一次机会。”
小哈尔郁闷的用刀叉戳了戳盘子食物，他几次张嘴，却又立马闭上，似乎不知道从何说起。
巴里也不催他，吃着晚饭，慢悠悠等对方的回答。
终于，像是终于组织好了语言，小哈尔抬头直视自己爸爸，深蓝色的眼睛里满是坚定：“爸爸，你相信有守护灵吗？”
“……”
这下轮到巴里愣住了。
作为超英，巴里觉得自己所遇到的每一件事在其他普通人眼里都属于科幻的范畴了，但科幻好歹和科学挂钩，怎么自己儿子反而说出了守护灵这么玄幻的东西？
“哈尔，你是遇到什么事了吗？”原本平淡的神情被担忧所替代，要不是餐桌的阻挡，他都想伸手看看对方今天是不是有点发烧：“怎么会莫名其妙说这个？”
被自家老爸质疑，小哈尔气鼓鼓的说：“是真的！我真的看见了守护灵！”巴里制止了他拿着叉子、激动的上下挥舞双手，小孩还是不服气的嘟囔着：“我没有撒谎！真的有守护灵！就是他在我被欺负的时候保护了我！”说到激动处，小哈尔撕开脸上的创可贴，指着脸颊上依旧泛红的抓伤说：“这个就是证据！当时我被那几个混蛋堵在厕所，要不是他救我，怎么可能脸上只有这一条伤口！”
虽然他说的义愤填膺，但这场对话唯一听众的注意力显然不在这里。
“是吗……”听着自家孩子亲口承认被霸凌的事实，即使是老好人如闪电侠心里也止不住的涌上一阵怒火：“被‘几个’混蛋堵在厕所，看来我得抽时间找你们老师聊一聊了。”
面对闪电侠骤然阴沉的脸色，即使‘英勇无畏’如他另一个老爸，小哈尔还是下意识的吞了吞口水：“其实、其实我能自己解决的……还有守护灵先生……你不要去找老师……哭鼻子找家长什么的，太掉面子了。”
巴里很想反驳小哈尔的话，但看着孩子畏惧却透露出坚定的神色，他坚持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败下阵来，妥协道：“面子没有你安全重要……但既然你不愿意的话，我可以先和你老师电话沟通。”说到最后，他还是有点不放心，又神情严肃的补充道：“但要是他们还来找你麻烦就一定要给我说！要是我下次再看到你脸上有伤的话，不管是不是他们干的，我都会直接去你学校，找你们的校长聊聊！”
化解了一场小小的‘家庭危机’，小哈尔连忙点头：“明白！”边说还边举起小小的右手，以示担保。
搞定了学校的事，也许是为了活跃气氛，巴里问起小哈尔刚刚说的守护灵的事情。
“你说守护灵先生吗？他当然是男的，而且长的还超帅哦！”说起这位守护灵先生，小哈尔简直亮眼放光：“从我有记忆开始他就在我身边了，那个时候我还连路都走不稳，守护灵先生一直旁边，每次我快摔倒的时候都会轻轻扶住我！从来没让我摔倒过！直到后面生病我才第一次直到‘痛’是什么感觉！”
“听起来像是什么童话里的仙女教母？”咬住叉子上的意大利面条，巴里说话的声音有些含糊：“但我记得你小时候不喜欢听那些童话故事——比起安徒生、格林这些，你更喜欢小王子。”
“那是因为它很酷啊！”
“酷在哪里？”巴里对他的话表示不解。
“宇宙啊！”说到这，小哈尔简直激动快站在餐椅上了：“宇宙、星球、盛开在外星的玫瑰这些东西，你不觉得超酷的吗！？”
听到‘宇宙’，巴里的表情僵了一下；但很快恢复了正常：“我还是不懂，玫瑰很酷吗？”
“不不不！不是玫瑰！是‘盛开在外星的玫瑰’！这两者简直天差地别！而后者简直太酷、太浪漫了！”小哈尔神情执拗的纠正巴里的话，想到守护灵先生之前给他说的那朵盛开在宇宙里的花，他简直心驰神往到了极点：“而且宇宙里真有一朵盛开的玫瑰哦！是一个的巨大电离氢区，位于麒麟座一个庞大分子云的末端，NGC 2237，又被称作玫瑰星云哦！”得意洋洋的向爸爸科普完后，他双手托腮的盯着天花板，满脸通红的碎碎念道：“真想亲眼去看看啊……不过，还要等到我6岁才行。”
“6岁去看宇宙看玫瑰星云？”巴里很确信刚刚小哈尔说的那一串话不是他这个年龄该知道的，而他也确信包括自己在内的、任何有和小哈尔亲密关系的长辈也不会在他面前说这些；想到有人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接触过自己的孩子，巴里的眉头瞬间蹙紧：“谁答应你的？还有是谁教给你这些知识的？”
沉浸在美好幻想里的小哈尔没有注意到巴里严肃的神情，他脑子里依然幻想着自己6岁生日里的美好场景，不自觉的说：“当然是乔丹叔叔啊！他给我说了好多宇宙里面的故事！还答应我6岁之后就可以带我去……”从幻想回到现实，意识到说漏嘴的小哈尔急忙捂住自己的嘴——想到之前和乔丹叔叔的约定；他满脸焦急的补救道：“是守护灵先生！是守护灵先生告诉我这些的！他……爸爸？”
小哈尔的声音戛然而止在对方骤然张大的蓝眼里。
“我也曾在已经接受现实时，却再次迎回了我的爱人……巴里，我知道那种感觉。”
看着戴安娜温柔的眼神，巴里淡然的假面出现了一道轻微的裂痕，却依然没有脱落的痕迹。
“惊喜、喜悦、兴奋、高兴、感恩……我分不清再次拥抱失而复得的爱人时的心情；但我却知道再次转身告别对方时，那个悲伤到无法自己的心情叫绝望。”戴安娜依旧用最温柔的话语，撕开自己最绝望的伤疤；似血的殷红爬上她的眼角，最后逐渐蔓延到整个眼眶，她语气哽咽，却依旧继续这场残忍的对话：“你说的对，巴里；‘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不曾看见光明’，第二次的失去远比第一次来的更加绝望，像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撕成了两瓣，而自己却要反复告诉自己‘没事’。”
等到泪水夺眶而出，戴安娜终于忍不住移开了视线。
趁着光幕尚未开启，巴里快速走出禁闭室，将桌上的纸巾递给了她；无意去窥探女神的脆弱，在戴安娜平复心情时，他再次转身走回了禁闭室。
也许是之前的话题太过沉重，在戴安娜整理好情绪后，她默默无言的来到控制台前，继续进行这最后的调试。
两人都静默不语，偌大的房间内回荡着操作台上的按键声。
幽兰的光幕缓缓升起，就当巴里以为这场谈话已经结束时，戴安娜看着他，缓缓开口道——
“但我依然感谢众神将他再次送到了我的身边……虽然绝望，但我终于和他好好做了个告别。”
【3】
“我不觉得你这是负责任的表现。”
将哭累了的小哈尔哄睡觉后，巴里重新坐回了客厅，在一盏昏暗的壁灯下，昏黄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将他眉宇间的疲惫衬得更加深刻。
“你知道我今天和克拉克他们吵起来了吗？”面对空无一人的大厅，巴里眼光没有聚焦地对着面前未开的电视上，纯黑一片的镜面里是巴里麻木到冷漠的面容：“他们说扎塔娜带你去找了幽灵……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被选上的、为什么会被…选上，但他们都知道你还在，你一直陪在我们身边，而唯独我不知道……哈尔在两岁之前就会对着空气傻笑，我一直安慰自己那只是、只是小孩子的想象……我拒绝去想这个意外诞生的孩子存在什么问题…毕竟他已经是你能留给我唯一的念想了……”
语无伦次里，再也控制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巴里低下头来，抿着嘴，不想太过狼狈地哭出声来。
寂静的房间里，只听得到他一个人的自言自语。
“蓝灯将哈尔带给了我，在我以为我永远失去你之后……你知道？在我知道我怀上哈尔后，我真的被吓到了，我以为是他们给我开的玩笑……直到后面从守护者那里知道了……他说是我的期望太过强烈，而蓝灯回应了我的期望……”想到当初得知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后，即使是泪流满脸的情况下，巴里的嘴角依旧上扬起一个微小的弧度：“我并不反感那孩子将从我身体里诞生……不如说，我很高兴起码还有他在。”
当感受到脸颊上传来冰凉且陌生的触碰感时，巴里被这突如其来的刺激吓得抖了一下，迅速抬头，面前却依然空无一人。
但他确定了对方的存在。
这不是他一个人恍若疯子般的独角戏。
“我真的不理解他们到底在想些什么！你要是想改变时间线的话早就改变了！你当时就在神速力里，你要真有这个打算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何必回来被他们关在这里！”
巴里被记者飞快的语速吵得有些头痛。
坐在沃利给他带来的沙发上，巴里小幅度地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面上却依旧挂着淡淡的微笑。
仿佛戴着一张面具。
中心城记者在光幕外来回踱步，从那被踩的叮叮作响的高跟鞋声，可以听出鞋子主人的焦躁：“……这是非法囚禁！你是拥有合法权利的自由公民！他们没有权力将你关在这里！”
即使艾瑞斯气愤得双眼冒火，但看到依旧淡定地坐在那里的发小，她感觉自己真的一腔热血喂了狗了。
控制不住地翻了个白眼，艾瑞斯双手抱胸地盯着对方：“说说吧，这么淡定，我们的中心城英雄是有什么把自己救出来的计划吗？”
被点到名了，神游的某人只能眨巴眨巴眼睛，企图蒙混过关：“我没什么计划……而且我也不打算逃啊。”迎着自家青梅越来越恐怖的眼神，巴里的表情很是无奈：“艾瑞斯，他们真的没有强迫我什么，是我自己同意进来的。”
“自己钻进关押自己的牢房？哇哦，小巴，你可真是太‘大公无私’了！如此‘严于律己’，不愧是我们中心城‘恪尽职守’的好警察！”
越来越急促的高跟鞋声暴露了艾瑞斯的愈加烦躁的事实，巴里听着对方阴阳怪气的语气，不禁露出一抹苦笑。
也许是终于走累了，也许是看到当事人都不着急、自己反而在那儿来回踱步的样子实在太傻，在光幕外踱步许久的艾瑞斯终于拉过一旁高脚凳坐了下来。
若不是现在自己还处于被监禁的状态，此情此景，倒是不由让巴里想到自己刚刚成为闪电侠的那段时间……
“好吧好吧，既然你这‘囚犯’本人都不急，我在这着急有什么用。”端起一旁的水杯，艾瑞斯浅饮一口水润了润嗓子后才问：“所以你真的什么方法都没想过？就这么来‘自投罗网’？”
“‘自投罗网’什么的说得也太过分了吧……”听到艾瑞斯的形容，巴里无奈地露出一个苦笑。
“难道我说错了吗？”
不打算和巴里继续斗嘴，艾瑞斯再次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知道自己躲不过去，巴里叹了口气：“我真的没想那么多，艾瑞斯……我只是、我只是……”斟酌自己的语言，巴里不希望刺激到这位一直为自己担心的女孩：“也许我只是想找个地方静一静……毕竟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了，我感觉我需要一个地方来让我安静地想一些事…我觉得这间禁闭室挺好的，环境不错也没人过来打扰。”
果然，听到他这么说，艾瑞斯上挑的眉毛渐渐放下，严肃的表情变得柔和，那双向来犀利的双眼中甚至出现了一丝悲伤。
“抱歉巴里……我好像忽略了你的感受。”虽然自己的出发点是为了巴里，但她貌似一直忘了问巴里自己的感受。
而他人的道歉显然不是巴里现在想要的。
“不，艾瑞斯，你不需要道歉，你没有做错任何事，这……”巴里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但很快又变回之前平和的表情：“你一直都在帮助我……在我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后，现在你给我道歉只会让我更加自责。”
“……”听到巴里的话，艾瑞斯转过身将眼眶里即将掉落的泪珠擦去，将外露的悲伤收起后，她重新转过来时已经恢复了新闻人一贯的强势：“所以我还有什么能够帮助你的吗？”她思考一下又补充道：“……在你‘冷静’的这段时间里。”
巴里被她这副难得小心翼翼的样子逗笑，得到对方几个白眼后，才渐渐平复下来。
“不，艾瑞斯，你什么都不需要做。”
看着女孩眉头紧皱的表情，巴里安抚说：“正义联盟又不是什么恐怖组织，我相信我的伙伴，我在这里很安全，所以不会有什么事的……向你保证。”
艾瑞斯的表情还是有些犹豫，但思索一阵后，她最后还是选择尊重发小的决定——
因为在最后巴里向她保证时，她终于看见再次看见对方脸上那真诚的笑容。
巴里又在客厅等了很久，但除了最开始那次触碰后，他也再没找到对方存在的痕迹。
他不确定对方是否还在这间屋子里——毕竟扎塔娜口中的“幽灵”听起来可不是什么清闲的工作。
在窗外深沉如墨的天边开始泛起一丝丝亮光时，枯坐一夜的巴里终于放弃了在客厅傻等的想法——这又不是什么静置惩罚。
只要他还在，我总会找到他的……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也不差这一时。
闪电侠最不缺时间了。
他如此想到。
看了看钟表上的时间，发现再过不久就到小哈尔起床的时间后，他索性也放弃了补觉的想法，直接上楼向小哈尔的卧室走去。
他轻轻按下门把手，确定没将床上熟睡的孩子惊醒后，他才小心翼翼地闪进漆黑的卧室，动作轻柔地坐到了柔软的床铺边。
把被推到小腹的被子为小孩拉上，巴里看着对方恬淡的睡颜，漂亮的蓝眼中盛满了柔情。
感觉最近在得知哈尔还“活着”后所产生的焦虑在被慢慢抚平，巴里这时候也不得不感叹血缘的强大。
“你走后的第二个月我才发现自己‘怀孕’的事实……”
轻柔地抚平小哈尔睡梦中也微皱的眉间，巴里的声音轻得几乎快要消失。
“我当时真的吓到了——我是个男性，我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怀孕，和你在一起后……也没想过自己会有后代。”看着小哈尔无意识地撇嘴，巴里嘴角的笑容愈发明显：“但他来得这么突然…在我最灰暗的时候，他就像童话故事里小女孩的火柴一样，带给我一些微弱的希望……”
“……而和故事里的虚幻不同，他是真实的。”
俯身将小哈尔抱在怀里，怀中真实的温热将一夜的冰凉融化。
“布鲁斯和乔他们一直在劝我打掉这个孩子，因为他是蓝灯的‘礼物’……因为没有先例，谁也不知道这个孩子会有什么特殊的状况……在我刚刚失去你之后，他们不希望我再次面对一场随时可能发生的离别。”
想到最开始无数次的争吵和劝解，巴里不自觉地加重了双手的力量。
而被骤然抱紧的小哈尔不自觉地扭了扭身子。
“但我不想失去他。”
“从知道他存在的那一刻起，他就是我宝贵的珍宝。”眷恋地蹭了蹭那一头细软的棕发，巴里的眼角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悬挂上了一颗晶莹的泪珠：“因为将他带给我的不是蓝灯，是你……是我们的回忆。”
终于，在守护者逐渐炽热的拥抱中，熟睡的孩童逐渐从光怪陆离的梦中醒来。
“……爸爸？”
小哈尔睁眼的瞬间便看到了最令他安心的存在，察觉到右肩传来的湿润，意识蒙眬间，他下意识伸手想要给对方一个微小却温暖的拥抱，但眼角余光处的一点墨绿色亮光却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乔丹叔叔？”
巴里身体一僵。
意识到小哈尔的话后，他像是猛然惊醒一般，骤然放开了小哈尔，转身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去。
在窗外渐渐泛白的天色下，房间里一抹墨绿色亮光愈加显眼。
随着那亮光愈来愈大，光影里愈加明显的熟悉轮廓让巴里彻底红了眼……
当艾瑞斯的身影消失在逐渐闭合的大门外后，巴里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在寂静无声的禁闭室内，他恍若不经意般瞥了眼房间角落的监控器，随即蜷缩成一团，将脑袋深深地埋进了双臂间……
做错事的从来不是你，艾瑞斯。
真正犯错的是我。
是我执意地要留下那个孩子。
也是我执意要哈尔回到我们身边。
【4】
“沃利那孩子还好吗？”
凯尔看着光幕后的巴里，一时竟有些语塞——虽然对方脸上挂着一如往常的温柔微笑，但也许是来自艺术家的直觉……
他察觉到了对方绝对不会像现在表现出来的那么“无害”。
“沃利他……很好。”
说实话，凯尔自己都对这个“答案”感到很违心——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对方的情况！
“凯尔，最近你应该完全没见过沃利吧？”
“……”
显然，凯尔看不懂巴里，但巴里明显看穿了凯尔。
看到年轻绿灯侠沉默的样子，巴里嘴角上扬的幅度更明显了些：“放心吧，沃利来找我的时候也没有谈你们的事……艾瑞斯也没有和我谈论过你们两个的事情。”
虽然凯尔依旧沉默着没有说话，但巴里还是看出了对方的疑惑。
‘年轻的孩子果然还是藏不住自己的情绪啊……’
巴里在心里叹了口气，也不再继续逗弄对方。
“凯尔，你要知道沃利刚获得超能力那一会，是我带着他熟悉自己的能力，在他成为超级英雄之前，他接触最久的超英成员就是我和哈尔；后面小哈尔诞生后，最溺爱那孩子的就是他这个小叔叔了……”巴里眨了眨眼，努力不让自己去想一些愿再次想起的回忆：“所以这件事怎么可能对他没有影响啊？”
巴里的话让凯尔愣在了原地，他像根木头似的在原地站了许久，最后终于泄气了一般耷拉下来肩膀：“是的，我已经有一个月没见过他了。”
一个月刚好是巴里被关禁在这里的时间。
巴里若有所思地看着光幕外的凯尔。
面对巴里探究的视线，凯尔也没有隐瞒的打算：“我当时在联盟决议要不要暂时监控你的会议上投了赞成票。”
“所以，会议结束后沃利就拒绝见你了？”
“是的……”凯尔的神情挫败道：“他不肯见我，而我去中心城也找不到他，包括他家……他在故意躲我，而我毫无办法。”
“很正常，当一个神速力者想和你玩‘躲猫猫’时，即使是号称宇宙最强武器的灯戒也无能为力……你只能祈祷他会自己出来。”
面对巴里似乎是安慰的话语，凯尔犹疑了一会儿说：“……这不是躲猫猫。”
“我知道，只是打个比方。”巴里耸了耸肩道：“你是个画家，应该要有一些幽默细胞。”
凯尔深呼吸了一口气——他很想说这和有没有幽默细胞完全没关系，因为这件事本质并不是什么游戏，而是沃利生气了。
他犹豫着要不要再次纠正对方，但他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而坐在他对面的巴里反而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短短几秒内变换几次的脸色，心里好奇难道神速力真的可以通过性传播获得吗？
否则凯尔这个普通人怎么可能几秒内变换这么多表情？简直让人啧啧称奇。
当然，作为神速力者的巴里肯定知道答案是否定的，只是就像他之前说的那样——人总要有点幽默细胞吧。
特别是当事情糟到不能再糟的情况下。
等看到凯尔终于从自己的情绪里回来，巴里也只能收回。
“所以你是想我帮你劝劝他？”
虽然是疑问句，但巴里已经在心里思索有什么是自己能帮得上忙的地方了，所以看到凯尔摇头否认时，他感到很是惊讶。
“这是我们两个之间的事情，我们都是成年人了，我知道他为什么生气，也会去解决我们之间的问题，所以并不需要其他人来插手。”
“……那你来找我是？”
巴里对凯尔刚刚的那番话很惊讶，这让他心里对凯尔的印象有了较大的改变——他之前对其最大的印象就是一个沉默寡言的新绿灯；就这一点印象也得益于对方手上的那枚戒指和是沃利搭档兼男友的身份。
当然，巴里不否认这里有他那段时间太不关注外界变化的缘故——毕竟那时候的全部心思都拿来关注尚在襁褓中的小哈尔了，唯一能让他分出一点点注意力的只有法证官的工作和中心城的治安问题。
这就让巴里对于对方接下来的话语感到更加好奇。
而凯尔也没有兜圈子的意思。
“你说过是你和哈尔两人一起带着沃利度过了刚获得神速力的时期……算是他的长辈兼…导师？”
“从结果来看确实可以这么说。”
“然后哈…小哈尔诞生后……”凯尔小心翼翼地观察巴里的脸色，确认对方并没有因为自己提到这个名字而有什么不同的反应后，才继续说：“沃利很喜欢这个孩子，他是小家伙的叔叔，而且由于一些原因，就如你所说，他一直很溺爱这个孩子，简直就像把这个孩子当成了、成了……”想到脑海中冒出来的那个单词，当着巴里的面，凯尔有些难以启齿。
“孩子，他几乎把小哈尔当成了自己的孩子。”面对凯尔的纠结，巴里笑了笑，表示对方不需要在意这些：“这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情，考虑到一些现实问题，我和哈尔之前也把沃利当成我们的亲生孩子来教导过；你和沃利的交往当然也会面临这些问题，而我怀上小哈尔的情况特殊，沃利把小哈尔当成自己的孩子宠爱自然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凯尔仔细观察巴里的神情，确认这并不是对方为了安慰自己而说的违心话后，他长舒一口气的同时，心里那股怪异感更重了一些。
“……是的，他把小哈尔当成了自己的亲生孩子，所以当他知道那个孩子的…离世后，我又赞成了联盟要监控你的决定，他无论生气还是悲伤都是很正常的表现。”
“……所以？”似乎意识到凯尔即将说出的话语，巴里嘴角上扬的弧度正在慢慢减弱。
凯尔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抑制不住心中的好奇。
“但你为什么会这么平静呢？”
眼睁睁看着巴里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但凯尔依旧没有停止自己的问话——
“明明在哈尔和小哈尔这几件事上，你都是最直接的受害者，但为什么从头到尾你都没有表现出哪怕一丝丝的悲伤呢？”
禁闭室里的空气压抑地让凯尔感觉窒息；他看着光幕里正闭目养神的巴里，整个人没来由地紧绷起来，就仿佛自己正面对视察怪的袭击。
两人就这么隔着光幕沉默了许久，就在他以为巴里不会再给他任何回应时，对方沙哑的声音随着那双缓缓睁开的蓝眼一同响起——
“你想让我告诉你什么呢？凯尔。”
哈尔回来的消息在短时间内席卷巴里的整个朋友圈——当然是知道两人真实身份的那些人；看在两人经历的那么多坎坷的份上，就连向来不看好这段感情的乔也难得没有多说些什么。
两人的感情在经历生离死别的考验中愈加牢固，在周围人或欣慰、或高兴的祝福中，完全忘了一个上小学的孩子凭空多出一个父亲会有多么大的麻烦……
尤其是孩子的另一个血亲也是男性的情况下。
所以在接到小哈尔班主任的电话时，巴里先是一愣，后知后觉地看了眼墙上的钟表，才反应过来已经是小哈尔放学的时间了。
以为是兴师问罪，电话刚一接通，在老师开口前，巴里便满怀歉意地开口道：“实在抱歉，珍妮小姐，今天工作都堆了在一起，我忘记看时间……我现在在路上了，马上就到！”
意识到所有理由听起来都像借口，将桌面上的资料收回抽屉里，巴里已经准备好用神速力赶路了。
在他有所行动的前一秒，珍妮女士的声音阻止了他。
“不、我不是为这件事打电话过来的，艾伦先生。”
将白大褂挂在衣架上的手一顿，巴里不太明白对方还有什么问题。
幸好珍妮女士很快便解答他的疑惑。
“是这样的，这来了一位之前从没见过的乔丹先生，他想接走哈尔，说是您那边太忙了，让他来帮忙接哈尔的……我们想和您确认一下情况。”
对面话音刚落不久，巴里听到了几声“哒哒哒”，像是高跟鞋走路的声音，然后是珍妮小心翼翼的声音：“他说他叫哈尔·乔丹，是您的伴侣，但我们之前都没见过他，担心是其他什么别有用心的人。”
珍妮女士说得很含蓄，巴里知道对方的潜台词——她怀疑这位陌生的哈尔先生是一名人贩子，还是最恶劣的儿童人贩子。
在珍妮女生愈发紧张的阐述过程中，巴里反倒长舒了一口气。
知道哈尔去接孩子后，巴里走出警局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
他没急着立马表明哈尔的身份，而是等珍妮女士说完后才娓娓“解释”。
“谢谢你珍妮女士，你说的哈尔先生的确是我的伴侣，今天警局里的事情太多了，我就拜托他帮我接送……但今天实在是太忙了，我都要把这件事忘了。”
听到巴里承认对方的身份，珍妮女士沉默了会儿后，表示自己知道了，但还有一个问题想和对方核实：“他说他是您的伴侣是……”
“他是我的伴侣！”
发现四周因为他突然增大的音量而看过来的同事，巴里脸红得下意识低头快步走出警局。
注意到电话对面似乎也被他突如其来的音量惊吓到没有出声，他有些歉意地向对方道歉，语气轻柔却坚定地向对方解释：“他的确是我的伴侣……小哈尔的中间名就是他的姓，所以、是的，他就是我的伴侣。”
也不知道是否是他刚刚的态度吓到了对方，即使他这会儿说的话语有些没有逻辑，但珍妮女士没有再提出质疑。
“好的，我了解情况了，艾伦先生，抱歉，打扰了您的工作。”
听到珍妮女士歉意的声音，巴里心里的歉意愈加浓厚。
“不、没关系的，珍妮女士，您没有打扰什么……我刚刚只是、只是…因为工作上的事情，没控制好音量，是我该对你说抱歉，我希望我的表现没有那么糟糕……”
“没事的，艾伦先生，您的表现没有什么问题。”珍妮女士的声音依旧带着笑意，似乎真的完全不在意他之前的冒犯。
“那我这边就给门卫说一声，让乔丹先生先带哈尔回家吧。”
“嗯，好的，麻烦您了。”
等巴里走到警局停车场，开锁上车，刚坐上驾驶座，就收到了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我接到小哈尔了，我们在家等你。”
虽然没有显示发件人的名字，但巴里知道这是哈尔发来的信息。
就在他准备回对方消息时，又一条信息弹了出来——
“珍妮女士很温柔，最后也是笑着和我们告别，没有生气的样子。”
刚刚因电话所产生的忐忑在看到这条信息的时候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巴里忍不住嘴角上挑，回了对方一个微笑的表情后，便将手机放到一旁，准备开车回家。
等我们中心城好警察到家时，天边的夕阳已经将社区铺上了一层橘红色的滤镜，巴里以为会像往常一样，迎接一个棕色小炮弹的“袭击”，在开门前他暗自蓄力做好了准备，但开门后，却只看到一旁从餐厅里传出的暖光，并且伴随着一道熟悉的哼唱声。
巴里抬头看了眼漆黑一片的二楼，思索一番后，还是转头向餐厅走去。
轻手轻脚地走过灯火通明的餐厅，巴里的脚步止步在看到对方在厨房忙碌的背影里，听着对方音调欢快地哼唱，他斜靠在门框边，嘴角上挑的弧度愈发明显。
“那孩子今天玩疯了，还没回家就开始犯困，要不是我看着他洗漱，这孩子怕是会直接钻进被子里。”
巴里并没有惊讶哈尔发现自己在他身后——以对方现在的状态，即使他像传统意义上的“幽灵”一样从他身体里穿过，他也不会感到惊讶。
听着哈尔装作抱怨的调笑，巴里那一直许久的笑声从喉咙里释放：“你是在向我‘邀功’吗？”
“我是在向你讨‘奖励’。”
关上燃气灶，哈尔端着刚热好的晚餐转过身，在经过巴里身边时，他探身亲吻了对方的脸颊，然后用空着的那只手揽上对方的腰，带着对方向餐桌走去：“我们善良的闪电侠会答应他的伴侣吗？”
“少套路我，答不答应要看你提的是什么要求了。”
接过对方手里的碗筷，巴里却直接绕过了餐桌，径直向餐厅外走去；哈尔没有惊讶，他跟在对方身后，在巴里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后，看到空出来的另一半沙发，他毫不犹豫地坐到了对方旁边。
没有打开面前的电视，两人就这么安静地并排坐着，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吃着对方做出来的美味食物，巴里甚至颇为享受地微微眯起了眼睛。
等碗中的食物见底，随手放到茶几，巴里仰躺在沙发上，伸展四肢，喉咙里发出类似小猫舒服到呼噜的声音。
“现在感觉有点像我们分开前的生活了。”
“我们没有分开过。”
面对巴里的反驳，哈尔看着对方挑了挑眉。
“我们没有分开过。”巴里坚持自己的说法，反问道：“分手才是分开，你认为你和我分手过吗？”
哈尔盯着那双向来喜爱的蓝眼，短暂的沉默后，在巴里愈发不安的视线里，他笑着揽上对方的肩膀：“当然不是，我说错了，我一直都在你身边。”
巴里也笑了起来。
“话说你之前说的想要的‘奖励’是什么啊？”
“奖励啊……你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吗？”
“今天？是什么节日吗？”巴里的表情先是疑惑，思考一会儿后，表情突然一下变得惊慌：“情人节！哦……对不起哈尔，我完全忘了！”
因为一个人生活久了，巴里都已经习惯‘单亲’带娃的生活了，平时注意力都放在小哈尔身上，很久没有留意这些有着特殊意义的节日了——亲子之类的节日除外，就算他忘记了，学校也会用各种亲子活动通知来提醒他。
提到情人节，哈尔并非抱怨对方的遗忘，只是想让他想起来而已。
“我只是想问你要不要出去走走吗？”
“出去走走？只是出去走走？”
巴里用狐疑的眼光审视对方，看得哈尔直举双手，故作投降样。
“真的只是出去走走。”迎着对方依旧怀疑的眼光，哈尔夸张地长叹口气，一副被戳穿的样子：“好吧、好吧，我原本是想问你要不要去太空里‘走走’的，毕竟我们好久没一起去了……但你要是不想跑那么远的话，我们也可以就在附近走走。”
终于拿到对方的“坦白”，巴里失笑道：“但周围的公园都关门了，今天社区也没什么活动或派对，就我们两个成年男性在社区乱走的话，会被邻居认为失心疯的吧。”
“我觉得一把锁拦不住随时都在调戏物理闪电侠和物理意义上的幽灵。”
哈尔的说得一本正经，但巴里还是看透了他藏在眼睛里的调笑。
佯装被激怒的样子瞪着对方，结果还是自己先忍不住笑了起来：“你非要逼我说出来是吧？天才？”
“嗯…也许你说明白点我才能彻底明白？”
明明是疑问句，但他的表情却格外欠揍。
面对坚持的哈尔，巴里只能妥协投降道：“好吧，那我就直接说吧……”他清了清嗓子，故意压低嗓音，像是某场巴洛克式舞池旁邀请女士跳舞的绅士：“哦～亲爱的幽灵先生，请问我能有这个资格，和您一起来一场轰轰烈烈的宇宙旅行吗？”
“当然，没有人比你更有资格了。”
几小时后，莹绿色的光芒包围巴里降落在一片长满粉嫩鲜花包围的星球上——而半小时前，他们刚从某处非常具有赛博朋克风格的外星酒吧出来。
莹绿色的光芒从周身褪去，哈尔也褪去制服，两人都身着日常服饰。
哈尔拉起巴里的手，带着还在打量四周环境的伴侣来到一间破败的小屋前，当他带着对方一起坐在已经破败到无法正常使用的木楼梯上后，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张墨蓝色、带着猫咪图案的毛毯，从身后将两人包裹起来。
骤然被毛绒的柔软触感所捕获，巴里舒服地伸直了腿，在有限的空间里做了个小小的拉伸。
“这儿真的很漂亮，即使夜晚没有灯光也看起来很美。”
将头靠在哈尔的肩上，巴里看着眼前的美轮美奂的美景，感觉一天的焦躁都被神奇地抚平了。
“这是我之前执行任务时发现的，当时就想带你来看看……但一直没找到机会。”
察觉到哈尔口中“没找到机会”的背后含义，巴里也想到永夜发生前的那一大堆现在想来也遍体生寒的事情，原本舒缓的精神又开始渐渐紧绷，恬静的表情也变得严肃。
察觉到巴里的情绪不对，哈尔立马将话题转移到此次前来的目的上。
“虽然现在这个也很美，但这还不是我想让你看的。”
“嗯？”
迎着巴里疑惑的眼神，哈尔神秘兮兮地抬手指了指天。
“这个星系的时间都要比地球快……你看现在它的天空并不是纯粹的黑夜。”
巴里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抬头望去，的确在天空边缘发现了那一点点晕染而出的紫红色。
“还有不到15分钟应该就是日出了。”在毯子里握住巴里的手，哈尔轻轻地说道：“之前我被任务目标打伤的时候，误打误撞地进入了这颗星球，当时这间木屋还没有这么破败，我在这里养伤的时候，不经意地抬头，就看到了那场日出……”
在哈尔的讲述过程中，那一抹紫红渐渐从天空边缘向夜空侵染，随着黑夜的退败，逐渐占领整个天空。
“……那时候我的整个肺部都快被捅穿了，就算有戒指的保护，还是感觉像是随时要死了一样……我当时其实都快放弃了，以为自己会像所有绿灯侠一样，就这样死在某个不知名的星球…但当我看到阳光洒在花田上的时候，我突然冒出想让你也看看的想法……”
天边的光芒越来越浓烈，当它突破地平线的限制，将温暖的阳光洒在那些粉嫩的花朵上时，一瓣、两瓣……一株、两株……
当黑夜从他们身边褪去，巴里看到了哈尔记忆里的美景。
“我不想就这么死去了。”
“我想带你来看看这日出。”
“也想和你看以后的每一场日出。”
但日出前的黑夜最为黑暗。
而巴里觉得他和哈尔都还被困在那场永夜里，一直等待着期望中的日出。
面对凯尔的问题，巴里眨了眨眼：“因为我真觉得没有任何人该为这件事负责……”他的语气不冷不淡，仿佛在说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也许除了我。”
凯尔张张嘴，貌似想说些什么，但思索良久，却还是闭上了嘴——并非是认同，但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巴里却像是看穿他一样轻笑起来：“‘他的死是我们所有人都不愿意看到的悲剧，我们也并不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而巴里你已经很努力做完了自己应该做的，他的死不是你的错，所以不要责怪自己’……你是想说这个对吧？”看着沉默的凯尔，巴里的脸上却依旧挂着笑容：“凯尔，你知道吗？当一件很坏、很坏的事情发生后，找不到任何可以责怪的对象才是最恐怖的。”
凯尔看着对方缓缓从椅子上站起，一步一步，明明身形健美，却无端让他想到那些艺术作品里披着人皮的行尸走肉。
“这不是什么黑与白、对或错的事，凯尔……自从进入这里后，我把这几年发生的事翻来覆去想了几遍，但没有，凯尔，没有任何一个需要为此担责的人……所有事情的源头是哈尔…是绿灯的牺牲，但他是为了这个世界、为了我们所有人的，这不是错的。”
巴里眼底的真诚不似作假，但凯尔察觉到了那股让他不舒服的感觉依然存在，甚至更为明显。
“我也不怪任何人，这几年，无论是乔、还是艾瑞斯……甚至连布鲁斯都在帮助我，虽然他帮得很隐晦，而且问他也不承认，但我知道几次小哈尔身份上的问题都是他帮忙的……这次没有毁灭世界反派、没有自私的欲望……包括我们都做了最好的选择，然后……得到了今天的结果。”
在说话间，巴里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两人隔着一道光幕，近距离地看着这位被关着的闪电侠，凯尔终于反应过来刚刚那些不舒服的感觉从何而来……
浓烈的绝望占据了这位理应代表希望的中心城守护者。
“凯尔，如果找不到一个可以所有事情负责的‘坏人’，那小哈尔他的死亡就没有任何意义。”
“所以，让我找到一个该为此负责的对象吧。”
“起码，我在这件事里，是真的被喜悦冲昏了头脑，忽略了许多我本应该注意到的事情。”
……
现在，巴里已经不想再等那场如泡影一般的日出了。
【5】
关于闪电侠的会议结束于一场突如其来的入侵。
因为某些众所周知的原因，被大家默认不参与此次会议的绿灯第一个发现异常。
值班室内，在满屏的警告声中，绿灯看清此次遭到袭击的地点后，眉头一下皱紧——海滨城。
让一旁的比利去通知会议室的各位，他便先一步前往了战场。
等联盟其他人赶到时，绿灯已经搞清现在的情况；当他注意到率先赶来的超人、蝙蝠侠和神奇女侠，剑眉紧蹙，语气有些焦急：“海滨城只是他们的登陆地！中心城也需要帮助！”
听到他的话，超人在干掉一个企图偷袭怪物的空档，回答道：“钢骨检测到中心城的异常能量波动，闪电侠已经赶过去了……我是说两个闪电侠都已经过去了。”
在绿灯愣神的工夫里，超人又解决掉一个从他身后扑上来的怪物，在两人擦肩而过的瞬间，绿灯感到肩膀上传来的一闪而过的重量。
等他回神后，已经只能看到主席的背影了。
收拾掉三个企图扑上来的怪物，绿灯将注意力重新放回战场。
其余的事情等结束后再说。
他在心里告诉自己。
打退了敌人的又一次进攻，将最后一个怪物丢进即将关闭的传送门后，转头便看到了一道金色闪电停在了老蝙蝠边上，瞬间的心潮澎湃在看清对方制服上的标志后立马熄火，他不死心地继续朝对方身后望去，在赶来的一众英雄里，唯独没有找到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
“沃利说巴里在战斗结束后就回家了。”
绿灯下意识的想反驳自己没在寻找对方，但看到说话的是火星猎人后，只能讪讪的摸了摸鼻子，心虚的小声嘀咕道：“他是我朋友嘛……只是担心他受伤…我也担心你们，并不是只关心他一人哈……”
没有理会对方的语无伦次，火星猎人转身向自己负责“打扫”的区域飘去，但走到一半，又折返回来。
绿灯目光疑惑，好奇他去而复返的原因，但对方就这么飘在他面前，也不开口，就这么表情怪异地盯着他。
绿灯感觉自己在对方那张向来表情平淡的脸上看出了纠结，这让他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也许是读到了眼前这位“脑洞侠”心里狂奔的思绪，火星猎人最后长叹一口气后拍了拍他的肩：“你复活的当天，闪电侠就在门外。”
掩藏在面罩下的眼睛眨了眨。
“哪位闪电侠？”
火星猎人直截了当地戳穿了他的自欺欺人：“当时沃利正在其他星球执行任务。”
“……”
……
看着已经飘远的囧司徒的背影，哈尔心里五味杂陈。
他当然记得自己当天说了些什么，也明白了为什么复活后，只有巴里对待自己是“正常”态度了。
但同时，他也觉得自己真的冤枉。
再次复活，他的记忆还停留在了刚刚和巴里搭档的时候。
那时两人搭档完成了第一次任务，刚从互看不顺眼进阶为认可对方的实力、是个值得一交的朋友，结果就上下眼皮一闭一睁的功夫，好友变成了老婆，两人还有了个孩子……
虽然好友是潜在的、孩子是靠“魔法”的，但这件事还是怎么想怎么诡异。
“什么叫作‘你结婚’了！？”
刚刚死而复生的哈尔吓得差点从床上蹦起来。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站在床边的联盟主席和顾问，向来被女伴称赞多情的棕眼此时全是惊恐。
“而且还有了个孩子！？什么孩子！？谁的孩子！？谁生的！？？”
被他突然的激动吓了一跳的克拉克赶忙让他不要乱动，在对方低头撩起衣服试图寻找腹上有没有莫名其妙多一道疤的时候，实在受不了的克拉克上前将他重新按在了床上。
“关于巴里，你现在还记得多少？”无视哈尔在床上单方面的挣扎，一直在旁边观察的布鲁斯问。
“什么记得多少，我和他明明只合作过一次，怎么就结婚了！？我怎么会结婚！？还是和一个男的……”哈尔企图反抗克拉克“暴力压制”的动作蓦然一顿，随即脸色更加惊恐：“对啊！他是男的！我怎么可能会和男的结婚！”
……闹了一通后才想起这个问题吗？
哈尔更加激烈的挣扎让拥有钢铁之躯的克拉克愈感头痛——压制同时还要注意不要伤到对方，克拉克突然后悔今天专门请假来这里受罪了。
克拉克心里苦，哈尔感觉自己命更苦。
即使克拉克已经相当克制了，但被钢铁之躯压在身上的感觉依旧并不好受，要不是双手被对方那比铁钳还坚硬的手按住，他一定要拿起床头柜上的戒指和对方打一架。
早知道醒来第一件事就该先拿戒指！
哈尔愤愤地想到。
克拉克在腰上被对方屈膝踹了一脚后，虽然不痛不痒，但也点燃了小镇男孩心里的小火苗，将那还蓄势待发准备再来一脚的腿压住，克拉克下意识说出：“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当初可是你死皮赖脸提着行李要和巴里同居，现在孩子都有了，还纠结这个干什么！？”
此话一出，克拉克感觉身下的激烈挣扎像是按下了暂停键。
他试探性的慢慢松开对身下人的钳制，发现对方没有反扑的迹象后，才长舒一口气，抬头就看到哈尔神情严肃地看着他——
“不要说这么恶心的话。”
哈尔回忆他醒来那几天的场景，当时除了布鲁斯和克拉克外，联盟里没出任务和刚结束任务的英雄都来陆陆续续来看过他了，在众人气氛热烈讨论中，独独少了中心城的身影。
现在回想起来，他其实很难说清听到沃利说巴里要照顾小哈尔，最近都不会过来时是什么心情。
他确实感觉紧张的情绪在霎时得到了放松，但心里那股莫名的失落被当时的他刻意忽略了过去，此时却怎么也无法忽视。
当时沃利说完那句话后，所有人表情都变得有些古怪。
哈尔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些什么，当时主席已经告诉了他们自己失忆的事情，无论他们心里怎么想，只要不说出来，哈尔可以全部忽视。
但这也只是当时的想法。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所有人对待他都如他失忆前一般……只要不谈到被他忘记的那些事。
每每闲聊时有人不小心提起，都会像做错事一样，快速把话题揭过。
如此刻意，反而更加让哈尔焦虑。
他觉得自己被分成了两个人——一个是牺牲自己拯救世界的英雄，而另一个则是忘却了所有的他。
每当身边的人在他面前谈起这些事的时候，他都有一种在听另一个和他同名、同姓、同为绿灯侠的故事。
当那些他认不到的新人用崇拜的语气滔滔不绝地讲述他的英雄事迹时，如果不是时机不对，他是真的很想在对方讲完后鼓掌说句：哇，这个英雄真棒。
真不是自夸。
他确实就是这么想的。
但可惜没人能理解。
当他以为这种情况最严重的时候应该是和闪电侠相处时，现实却恰恰相反。
两人在他醒来后的初次见面是一周后，他在走廊上撞到了正在和别人聊天的巴里——那两人似乎在讨论什么趣事，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他。
看到那抹红影的下一刻，哈尔已经下意识地在寻找这条笔直的走廊上有没有什么可以躲藏的地方了。
但可惜天不遂人愿，面向他的人很快注意到了他的存在，并且热络高声招呼他过来一起聊天。
……哈尔真的怀疑联盟招人是不是不考虑情商这一块？
好吧，应该真的不会考虑。
那场谈话的诸多细节他现在还记忆深刻。
比如毫无情商的同僚、比如全程若无其事的闪电侠、比如他们提到的孩子。
对方也是一个孩子的父亲，在询问巴里有没有什么推荐的亲子游乐场地；而闪电侠给出了一个在海滨城的地址。
那边离哈尔新找的房子不远。
闪电侠表示他之前经常会带小哈尔去那里玩。
骤然听到自己那个陌生的儿子，哈尔愣了一下——复活后，他的注意力似乎一直放在了他和闪电侠尴尬的关系上了，似乎从来没有去思考他多了个便宜儿子这件事。
这个想法一旦萌芽就无法抑制，盯着同僚走远的背影，哈尔突然萌生出想去看看自己这个陌生儿子的想法。
就当哈尔陷入回忆中时，联络器里传来了钢骨的声音——
“绿灯，沙赞那边发消息说需要帮助，你过去看看。”
“……好。”
哈尔升至半空，很快就找到那抹红金色的身影。
在前往沙赞那边的路上，不经意的抬头看去，大战后的浓烟渐渐散去，天空重新露出一抹澄澈的蓝，如同幼儿的双眼……
今天的中心城安宁如常。
没有恶性犯罪、没有反派入侵。
尤其是闪电侠居住的社区，安静祥和到甚至有小鸟在树上打盹。
但就是如此平静的一天，一身黑衣黑裤、头上戴着顶鸭舌帽的男子就显得尤为突出，尤其是他站在一所小学门口，免不得成为四周窃窃私语的家长们的谈论对象。
而这个在家长眼中鬼鬼祟祟的黑衣男子，就是哈尔。
哈尔自然注意到了四周聚集而来的目光，但他也不知道自己脑子在抽什么风，明明是来看自己的儿子，怎么搞的像是偷孩子的？
再伟大的英雄也抵不住四面八方目光的洗礼，就当他找有没有可以躲避的地方时，一个站在前方的金发女人引起他的注意。
是艾瑞斯。
哈尔将帽子拉得更低了。
不怪哈尔反应这么大，在他现在的记忆里，艾瑞斯刚刚和巴里完成分手5次的成就，而在世界天翻地覆的前一天，他就是在安慰因为失恋在酒吧买醉的巴里。
谁知一觉醒来，他和好友不仅结了婚，连孩子都上小学了……现在骤然看见艾瑞斯，哈尔那向来跳脱的大脑里不自觉浮现正宫抓小三的场景。
就在他想着怎么悄无声息从这里溜走时，小学的大门已经打开，孩子们蜂拥而出，而珍妮女士牵着一个男孩走到艾瑞斯面前，她和艾瑞斯说着什么，没注意到一旁男孩不停的左顾右盼，似乎正在寻找些什么……
他没多久就发现人群中尤为特殊的那团黑。
男孩先是眉头一皱，目光如炬地盯着对方——那个人很高，侧对着校门口，似乎想要往人群外走去，但由于身边孩子和家长太多，让他都抬不起脚来，看上去有些焦急。
男孩注意到对方双手插兜的动作，默默在心里把“人贩子”这个猜测划去，和他爸爸如出一辙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对方，心里愈加好奇对方的目的。
而所有猜测在看到对方不小心被打落的鸭舌帽后骤然消失……
哈尔一边揉着被肘击到的肩膀，一边俯身捡起掉落的帽子，嘴上还要安抚一直不停道歉的家长。
他把帽子上沾染的灰尘掸去，准备找个没人的角落直接用灯戒回海滨城时，还没迈出去的右脚被人抱住，他低头，正对上一双水蓝色的大眼——
“爹地！”
【6】
“我今天看到爹地了哦。”
夜晚的艾伦家，餐桌上原本其乐融融的氛围因小哈尔的一句话而瞬间跌入冰点。
巴里怔怔地看着对面正在切割肉排的小哈尔，直到他将一小块肉排送入口中后，才回过神来。
“……你去了海滨城？”
然小哈尔的像只小仓鼠，鼓着腮帮子摇了摇头。
“他来学校接我了。”
巴里疑惑：“今天不是艾瑞斯姑姑来接你的吗？”
“艾瑞斯姑姑来了，爹地也来了。”小哈尔朝巴里摊手。
巴里将手边的黑胡椒递给对方：“少撒一点；所以你今天回来得这么晚不是艾瑞斯姑姑带你去玩了吗？”
小哈尔咬着叉子摇摇头：“艾瑞斯姑姑有事，我和爹地去外面玩了。”
“外面”是他们和小哈尔之前约定的去外太空的暗语，主要是担心小哈尔在学校不小心说漏嘴。
听到这个已经有段时间没有听到过的词汇，巴里差点没反应过来：“你叫他爹地了吗？”
“嗯。”
巴里放下手中的刀叉：“艾伦……”
“哈尔。”小哈尔似乎是早有预料般打断了巴里的话：“你之前都叫我哈尔的，为什么现在都叫我艾伦呢？”
小哈尔的语气平淡，但那双紧盯着巴里的蓝眼中已经弥漫上了一层水汽。
看出了小孩的委屈，巴里一时之间有些无措：“我……我只是、只是之前哈尔不是也用得这个称呼嘛，所以为了区分才……”
“但他都走了！”小哈尔并没有接受他的解释：“就算他在，你也是叫我小哈尔的！自从他走了之后，你一直叫我艾伦。”这段时间积压的不满无法自控的爆发出来，小孩用袖子擦掉脸上的泪花：“我知道你不想听到他的名字，但这也不是我想的啊……”
看着小哈尔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巴里心疼的不行，他赶忙来到对方身边，将哭的开始打嗝的小孩揽进怀中：“对不起…对不起，哈尔，我只是不想再去打扰他……是我只顾着自己的情绪，忽略了你的感受……对不起……”
巴里感觉背后抱着自己的小手正抓紧了他的衣服，恍惚中他好像听到了小哈尔在说些什么，但声音闷闷的，在他还未听清时，就在愈加黑暗的场景里越来越虚幻缥缈……
巴里从沙发上醒来，看着熟悉的天花板，他眨了眨眼，还没从梦中的温馨场景里回过神来。
睡前刚洗完的头发已经干透，从窗帘缝隙里漏下一抹橙黄，此时已经黄昏过半，要不是肚子传来的饥饿感，他可能就这样在只围着一条浴巾的情况下睡到天黑。
感觉到四周的凉意，巴里短暂地感谢神速力带来的不会生病体质后，还是选择先上楼给自己加件衣服。
房子的主卧在二楼左边走廊的尽头，但巴里的卧室却选在了主卧旁边那一间，而对面是一间儿童卧室。
选了一件轻薄的居家服，当他整理好衣服后，已经饥肠辘辘的肚子适时传来“咕”的一声。
“知道了知道了，我现在就去做饭……不知道冰箱里的食物变质没，要是都变质了就完了……”
巴里的自言自语在开门后骤然消失，他不自觉站定在了那里，视线盯着房对面儿童房上的用硬纸板做卡通挂牌——
【小哈尔的恶龙洞穴，不敲门不准进来！！】
挂牌是小哈尔和哈尔一起设计的，所有卡通元素都是小哈尔喜欢的，而给纸板上色的时候，却是选择了哈尔和巴里两人喜欢的颜色。
当时巴里还开玩笑地问他为什么不选自己喜欢的颜色，刚上小学的小孩接过哈尔递来的画笔，一边在纸壳上涂上巴里选的颜色，一边头也不抬地回答说：“因为这是我们一家啊，上面有我喜欢的东西，也有爸爸和爹地喜欢的颜色，这样别人一眼就能知道这是我们一起做的啦！”
似乎是为了践行自己的话，等小哈尔画完后，巴里和哈尔惊喜地发现在两人各自选择的颜色的一角，分别放上了对方的标志——巴里选择的颜色上是一个绿灯的标志，而哈尔选择的颜色上也多了一抹明亮的闪电侠标志。
“等我长大后，我要把我制服的颜色和标志也画上去！”
小哈尔的脸上还沾染了一抹彩，但他看着自己的成果，怎么看怎么满意。
哈尔用沾水的毛巾擦拭脸上的颜料：“那你以后的制服要什么颜色呢？”
小哈尔似乎被这个问题难住了，他冥思苦想半天，最后一拍掌，兴奋说道：“我可以用蓝色！爸爸说我是蓝灯给他的希望！那我就是蓝色的！”
巴里一愣，随后轻笑着说：“那你以后想当蓝灯吗？”
“嗯！”小哈尔用力地点点头：“我想像实现爸爸的希望一样，实现大家的希望！”
“我希望我没有诞生，这样就不会让你一次次失望。”
左边是孩童稚嫩的高呼，而右边却传来青年破碎的呢喃。
那都是他的孩子。
巴里走到房门前，闭眼轻轻靠在挂牌上，脑海里不停播放着神速力里发生的事情……
“我只是想让爹地回到我们身边……但，为什么？为什么不行？”
此时站在巴里面前的小哈尔已经彻底没有了孩童的模样，他的身形看起来已经和巴里一般无二，但那些不明物质组成的暗紫色晶锥已经布满全身，彻底掩盖了他的模样，唯有一只尚未被彻底吞食的蓝眼让巴里认出了眼前之人。
“哈尔，你冷静一点……你别动，我先帮你把这些鬼东西拿掉。”
巴里并不知道这些晶锥是什么东西，但常年游走在危险边缘的直觉告诉他这并不是什么好东西；不顾危险，巴里上前直接上手想将那些晶锥从小哈尔身上掰下来。
但那些冰锥就像是从小哈尔身上长出来的一样，每掰掉一根，便又再次长出几根新的晶锥，填补空白，无穷无尽，让巴里愈加绝望。
“爸爸……我只想你和爹地都能开心，就像那时一样……”
“我知道我知道，这次回去后我会去找哈尔谈谈……你疼不疼？先别说话了，我很快就带你回去……”
听到巴里已经染上哭腔的安慰，小哈尔仅剩的那只蓝眼止不住地流下了眼泪。
“痛…我好痛啊爸爸……你不高兴、爹地也不高兴……明明之前好好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只是想回到那个时候……但无论我怎么做，都是无用功……”
“我不想这样，我真的不想……”
巴里终于忍不住抱住眼前这个已经摇摇欲坠的孩子，即使对方身上的晶锥刺破了他的战服，刺入他的身体，巴里却依然将他牢牢地抱在怀里。
“没事的、没事的……不痛了，我带你回家，回我们的家……联盟会有办法帮你去掉这些东西，爸爸和爹地都会陪着你……”
巴里不知道是在安慰小哈尔还是在安慰自己，吃力地将已经和他一般高的孩子抱起，丝毫不顾被晶锥扎穿的身体因为这一用力瞬间涌出大量血液。
靠在巴里肩头的小哈尔自然注意到了这一点，知道这样下去两人都会死在神速力中，他想到即将撞上的无数个平行世界……终于，一直被愤怒委屈充斥的心迎来了平静，那双遗传了巴里的蓝眼里此时有着前所未有的清明。
巴里抱着小哈尔刚刚站稳，在准备积蓄力量冲出神速力的时候，听到怀中人的声音——
“爸爸你一直说我是你的希望，但不是的。”
“相反，是我一直在拖累你……如果我没有诞生，你虽然会感到痛苦，但爸爸很坚强，我相信你很快就会振作起来……”
“……哈尔，你在说什么？”听到小哈尔的话，巴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小哈尔没有理会巴里的问题，依旧自顾自说着：“如果我没有诞生，你会有全新的生活，你可以和别人恋爱、约会……开启一段新的感情，就不会面对后面的离别……”
巴里察觉到怀中小哈尔扭动着想从他怀中挣出，他想按住对方，但大量流失的血液却让他无论如何也使不上劲：“不是的！哈尔！你不是我的拖累，是你的诞生让我有了希望！你是蓝灯给我最好的礼物！”
巴里的言辞恳切，甚至满是哀求。
但小哈尔却并没有动摇。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推开了巴里，当他从哈尔怀中脱离而出的瞬间，无数平行世界的力量将他吸入那一片漆黑。
巴里眼睁睁看着小哈尔被吸入那无尽的虚空，随着导致这场多元宇宙灾难的罪魁祸首的消解，巴里能感觉到身上原本不停留血的伤口正在逐渐恢复。
他感觉到力量的回归，但心却越来越冷。
历史似乎再次轮回，他和哈尔在那场永夜里的分别再次上演，眼看着自己从小护着长大的孩子逐渐被黑暗吞噬，他咬咬牙，用尽全力想去拉住他的手——就如同永夜离别前夕，他用尽全力克制自己不要去拉住那个飞向天空的背影。
但所有的一切早已注定。
他又一次看到所爱之人从眼前消失。
身边的空间开始瓦解，在被从神速力里丢出去之前，巴里听到了那孩子生命中最后一句话——
“我希望你能回到我没有诞生前。”
小哈尔虽然遗传了巴里的神速力，但终究他并不了解神速力。
他以为他死在神速力后，世界会将他存在的痕迹抹除，巴里会忘却这一切。
但事实是巴里只是回到了他进入神速力之前的时间而已。
此时巴里头抵挂牌，右手轻轻搭在门把上，却始终没有勇气按下。
他想到沙发上的那一场梦——那是两人最后一次勉强算得上和平交流。
梦的最后，小哈尔的哭诉与记忆中浑身布满晶锥的青年的控诉重合，巴里多希望当时两人真的能像梦中将话说开，这样巴里就能早一点发现小哈尔的心结……也能发现对方继承了神速力的情况。
其实在小哈尔刚刚出生时，星辰实验室已经对小哈尔进行了全面的检查，虽然当时并没有发现他身上有神速力的存在，但实验室的大家一直提醒他不要放松对小哈尔的观察。
现在回想起小哈尔上小学后激增的食量，原来一切都早已有迹可循。
是他自己因为哈尔的回来，忽略了所有的一切征兆。
巴里没办法不责怪自己。
就在他与自己僵持的时候，楼下骤然响起了门铃声。
【7】
某个星球的餐厅里，哈尔咋舌地看着旁边已经堆了三四个空盘，还在大口嚼着食物的小孩，面带敬佩地问：“你真的没有遗传到艾伦的神速力吗？”
正在往嘴里塞食物的小孩一愣，抬眼看了看哈尔，又继续埋头往嘴里塞食物，一边塞，还一边嘟嘟囔囔地说话。
哈尔表示一句都没听懂。
“一句都没听清，你先把嘴的食物吃完了再说。”新手奶爸哈尔看着小孩狼吞虎咽的样子，连连提醒让他吃慢点，怕他在外星把自己噎着，这的原住民可不懂怎么抢救人类。
“如果你爸爸不是我的朋友，我一定会怀疑他虐待你了。”
对于哈尔的感叹，小孩在努力吞下口中食物的同时，送给了对方一个白眼。
哈尔开始怀疑现在面前的小子简直和学校门口抱着自己不撒手的乖小孩真的是一个人吗？
再次清扫完一盘食物，小孩将嘴角的残渣卷进嘴里，慢悠悠地回怼哈尔刚刚的话：“事实上你才是会被指控虐待孩子的那一个。”
哈尔眨了眨眼，好奇对方为什么会这么控诉。
进入中场休息的小孩也没有隐瞒的意思，向后靠上柔软的椅背，一副小大人的样子缓缓说道：“之前学校里的亲子日，两人三足比赛，人家的爸爸都配合小孩慢慢挪，只有你把我当个腿部挂件一样，眼里只有对胜利的渴望；还有之前放假去夏威夷，我洗头的时候，你趁我闭眼一直不停往我头上倒洗发水，要不是爸爸发现，我怕是要洗到天黑都洗不干净……看看你干的这些事，我俩到底谁是小孩？”
面对小孩的如数家珍，哈尔沉默了。
他并不觉得对方在撒谎，只是对方说的这些让他想起另一个沉重的事情——他该如何委婉地告诉一个孩子他爹地不记得他这件事呢？
哈尔沉默许久，最终还是开口：“你……”
哐当。
重物砸在桌面的声音让哈尔闭上了嘴。
这是一个金属铁盒，上面贴了许多卡通贴纸，应该都是小孩喜欢卡通形象。
小孩重新拉上书包的拉链后，看到对方还在用眼神打量他的“藏宝箱”，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那么好奇不如直接打开。”
哈尔抬头看着又拿起食物准备往嘴里塞的小孩，摸了摸鼻子：“我不抢小孩的东西。”
小孩用一个死亡凝视作为对哈尔的回应，快速将嘴里的食物咀嚼吞下，小孩才说：“本身就是拿给你的，你不打开我拿出来干嘛？”
听罢，哈尔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便伸手将放在桌子中央的铁盒揽过来。
打开明显比其他地方更新的卡扣，入眼的是一张张被保存的良好的碟片，每张碟片都没有封面，看上去像是私人刻录下来；每张碟片上面都有用水性笔写下的寥寥几字，应该是碟片内容。
第一张碟片上面有用水性笔写下的“亲子日”单词，字体歪歪扭扭，一看就是某个小孩的杰作，哈尔看着碟片上的单词，瞬间联想到了对方之前说的亲子日上两人三足的故事，他动作轻柔的一张一张向后看去，果然每张上面都有用相同颜色的水性笔写下不同单词。
哈尔理解了为什么对方要把这个铁盒给他，但这也让他们更加为难，心里像是有团黑水在不停翻涌发酵，带来无尽的苦涩和惶恐，他不知道这些感觉是从何而来，但他觉得自己的某一部分似乎溺毙在了那一团黑水中。
挣扎几次，哈尔还是决定要把事情说清楚：“哈……”
“闭嘴，我不想听。”小孩头也没抬地拒绝了哈尔的沟通，将最后一个空盘丢到一边，不管哈尔的反应，直接背上书包，从座椅上跳了下来：“我想回去了，爸爸还在等我吃饭，送我回去吧。”
哈尔看着眼前这个自说自话的小孩，要是按照之前的性格，他绝对会好好收拾这个没有礼貌的小鬼，但只要想到眼前这个小孩是自己的孩子，再多教训的话语都只能在嘴里兜个圈子后，又重新咽了回去。
双唇张合几次，未说出口的话只化作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进入大气层后，不出意外的天已经黑了下来，考虑到小孩的安全，哈尔将小孩送到了社区街口，承诺会看到对方进门再离开。
小孩从哈尔的怀里跳出，两人都默契地没有提为什么不把小孩送到家门口这件事。
小孩背上书包转身背着哈尔，就当他以为对方会直接离开时，下一秒就对上了对方的蓝眼。
“你知道就算你今天不来我也会去找你吗？”小孩的眼神平静，但哈尔察觉到了他嗓音里的颤抖：“姑姑答应我会在放学后带我去海滨城找你，所以我今天很早就起来把盒子装进书包。”
哈尔眨了眨眼，终于知道了校园门口艾瑞斯说那句“交给你了”是什么意思。
“他们都说你不记得我了、说你现在不是我的爹地……巴里让我不要来打扰你……但……但是我还是想试一试。”
小孩的哭声里溢满了浓浓的委屈。
“明明你一直在我身边……为什么就不是我爹地了……你离开后，巴里很伤心…我也很伤心。”
“我想见你，想把这些光碟给你……万一你看到这些就想起来了呢？他们说不能这么做，但、但万一呢？”
小孩用力闭了闭眼，努力想把眼眶里的泪水憋回。
“我以为我会接受你忘了我……无所谓的…无所谓的……反正我会让你想起来，所以短暂的忘记我能接受……但…不行……今天学校门口你看我的眼神，真的好想哭……”
眼泪如同珍珠一样不停砸在地上，小孩脸上的一颗颗泪珠仿佛一块块巨石砸进了哈尔心里，那颗向来勇敢无畏的心反复被丢入了满是酸性液体的容器。
“但你带我去了那家餐厅……是你第一次带我去外星球时去的地方……”
“我没告诉任何人。”
小孩突然张开紧闭的双眼，以哈尔没有反应过来的速度小跑到他身边，给了他一个用尽全身力气的拥抱。
“我知道，即使忘了一切，爹地还是爹地，我会让你回想起来的……我们会回到之前的生活。”
客厅昏黄的灯光中，哈尔与巴里坐在沙发两端，中间空出的距离仿佛一道无法跨越的深渊沟壑，把他们分割成了两个世界。
哈尔能感觉到沙发另一端传来的颤抖，他知道那双蓝眼一定和那日的小哈尔一样蓄满了泪水。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巴里沙哑的声音从沙发另一端传出。
哈尔偏头看着他，金色的脑袋埋在怀里，让人无法看清他的表情——和小哈尔一样的倔强，不想让自己脆弱的一面被外人看去。
哈尔眨了眨眼——原来他们已经是外人的关系了吗？
转回头，哈尔看着对面未开的电视屏幕：“……他后面又来海滨城找过我几次，都是他独自来的。”哈尔感觉喉咙干涩，每一句话的说出都仿佛刀刃划过肉壁：“我早该猜到的……他告诉我每次都是艾瑞斯送他过来，但艾瑞斯哪儿有那么多时间…只要我细心询问一下，就能戳破他的谎言……这样就能避免后面发生的事情……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让联盟接管，起码他还能活下来。”
巴里终于从怀里抬起了脑袋，他和哈尔一样盯着对面的电视屏幕，屏幕里倒映出的两人恍若两头互揭伤疤的困兽。
巴里摇了摇头：“哈尔，这不关你的事，他一直和我生活在一起，没能及时发现他的问题是我这个监护人的失职，还没发现他去打扰了你，你没必要……”
“但他也是我的孩子。”
巴里的眼睛微微睁大，他转头看着哈尔。
哈尔的眼睛却依然盯着电视屏幕。
“我回去看了他给我的那一盒碟片，每一张我都看了，我……”哈尔看着电视屏幕里倒映出的蓝色眼睛：“说实话，即使到了现在，我依旧没办法将里面的那个哈尔当成现在的我。”
哈尔注意到那双蓝眼依旧平静，这让他的心沉下些许。
“但我很羡慕他……即使忘了一切，但我的身体、我的大脑都在告诉我——这才是我的生活。”
猜到了对方接下来的话，巴里嘴唇颤抖：“不要……”
“我们应该过着这样的生活。”
面对转过身来注视自己的哈尔，巴里全身都开始颤抖：“不要说出来……求你……”
“我把那些碟片反复看了好多遍，这个想法在我心中越来越确定……如果我能早一点醒悟…如果我能早点告诉他‘我想和你们一起组成家庭’，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心中的猜测成为了现实，巴里紧咬牙关，终是没有再说什么。
静谧的沉默笼罩了整个房间，最后还是调整好情绪后的巴里先开口。
“告诉我你不是复合的。”巴里的声音又重新恢复了之前禁闭室里的平淡。
“我不是来复合的。”忽略巴里周身再次竖立起来的封闭，哈尔的眼神却是前所未有的坚定：“你我都知道我很大概率一辈子都不会想起那些记忆，所以不是复合，这是新的开始。”
巴里仰靠在沙发背椅上，蓝眼来回打量着对方的面容，那坚定的眼神逐渐和记忆里对方向自己告白时的眼睛重合。
但他那时躁动的心跳此时却平静得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一切都和那时一样，一切又都不一样了。
“……哈尔，我…我们的孩子为此而死，你让我怎么和……你开启一段新恋情呢？”
“我知道，所以，由我来踏出这一步。”哈尔的反应很快，他步步紧逼，不给对方丝毫后退的机会：“我们已经错过了那么多了，甚至还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后果……但请给我一个月的时间，让我重新追求你，如果你到时候依然还是现在的想法，那我会退到朋友的界限后，不会让你困扰。”
巴里神色莫名：“……哈尔，你不需要因为愧疚而做这些。”
“你知道我不是会因为愧疚而自甘束缚的人，你知道的。”哈尔的表情没有丝毫动摇：“即使没有小哈尔的事情，我也会在不久的将来对你说出同样的话；这不是愧疚，而是我早该这么做。”
巴里的眼神依旧平淡，似乎再也泛不起一丝涟漪；他张口想要再次拒绝的话语被小哈尔的话给止住——
“爸爸……我只想你和爹地都能开心，就像那时一样……”
脑海中小哈尔的话还在不停回荡，巴里像是全身力气被抽走般倚靠在沙发上。
哈尔被他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赶忙俯身上前用自己的身体给巴里做支撑；他注意到对方重新闭合上的双眼，紧张的情绪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发浓厚，就在他觉得自己下一秒就会因为蹦跳不停的心跳拨打急救热线时，那双影片里就让他心悸不已的蓝眼终于睁开，一道熟悉的声音穿透杂乱的心跳声传入耳朵——
“好。”